幾位兵部的司官很是為難，對於他們來說，對於首輔溫體仁的事情，自然是不敢隨便說長道短的，因為他們都知道，溫閣老如果想弄死一個司官的話，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動手。

但是話剛才已經說道了這個份上，什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，什麽知道的說，不知道的也得幫著打聽，然而卻不知道淩雲想問的這個事情，偏偏就是他們不敢說的。

因此他們一個個的臉色都十分的古怪，淩雲看他們的神色，基本上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。肯定是這裏面涉及到了當朝的權貴，而這位權貴的權勢要比劉鴻還高。

而能比一個大樹金侯、太保、遼東經略使等頭銜集於一身的人還要位高權重的，也就只有一個人了。這個人就是溫體仁。

淩雲淡定的一笑，說道：“幾位兄弟，你們可能還不了解我，我這人，向來都是恩怨分明，也重義氣的。你們今天和我說的任何話，我可以和你們保證，出你之口，入我之耳。絕不會讓更多的人知道。”

幾個人還是面面相覷，還是沒有說什麽，這時候淩雲忽然說道：“沒什麽，你們害怕溫閣老，我其實也是有點怵頭的，不想說，也就罷了。等我回京城述職的時候，也就一切明白了。”

當淩雲說出這話的時候，那幾位的表情都是統一的，那就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。緊接著淩雲的話卻讓他們這口氣剛剛松弛下去又緊張起來了。

因為淩雲說的是：“你們幾位都在兵部，官居什麽職位？”。

這幾個人，有兩個是翰林院侍講學士，散館之後在兵部見習的。還有兩位分別是兵部的車駕司郎中和武庫司郎中。

他們心裏十分清楚，淩雲之所以問這樣一句話，看似隨意，其實也是在提醒他們，他們是兵部的人。既然是兵部的人，就是這位兵部右侍郎的僚屬，面對上峰的時候，永遠都是縣官不如現管的狀態。

溫體仁很可怕，但是如果兵部的副長官發起飆來的話，可能會更可怕。所以，他們糾結了。

最終，他們也沒有抗的過去這樣的精神壓力，竹筒倒豆子一樣，說了個幹幹凈凈。

淩雲還是那一副微笑的表情，聽完了之後，好像是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，保持著淡定的神色。這讓這幾位兵部的司官多少還有點放心。如果是他大發雷霆的話，那就是有的受了。

看著幾位已經無心吃喝的下屬，淩雲也不想繼續的嚇唬他們了。他說：“幾位，我剛才已經說過了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，我聽到這些，就著這杯酒就咽下去了。我已經夠量了，大家繼續喝。”

說著，端起來眼前的酒杯，一飲而盡。然後離席而去。

淩雲在眼前，這幾個人自然是無心吃喝的。但是等他走了，精神放松下來了。才想起來剛才只顧著客氣了。也沒怎麽吃飽。

吳羽天適時的說：“今天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，多吃點，好好休息。這裏的規矩是勸酒不勸飯，大家可不要吃不飽啊。”

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，那就吃吧。這幾天連續的趕路也實在是累壞了。風卷殘雲一般，吃的個幹幹凈凈。

就連白龍衛隊的幾名軍官們也都在想，這京官們是不是平時都吃不飽肚子，怎麽一個個的跟餓鬼投胎一樣。

其實是路上風餐露宿，只顧得趕路鬧的，這兩千多公裏下來，肚子裏早就沒有什麽油水了。

如果能給他們一次自由選擇的機會，這種西北出差的機會，恐怕他們一輩子都不想再來了。

什麽大漠孤煙直，長河落日圓。什麽葡萄美酒夜光杯，欲飲琵琶馬上催，那都是書本上的浪漫，真的讓文人到戰場上走一遭，那絕對夠個七葷八素的。

等到吃的都差不多了，也都安排了住處下榻。對於這一點也算是一視同仁的。這幾位五品的司官也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，無論是不是喝醉的，門口也都有伺候的衛兵。給足了他們的面子。

剛才在桌上一直還算是很淡定的淩雲，回到自己屋中，就不淡定了。他並不是單純的因為劉鴻是他老領導的門戶之見才這樣。他心中最憤慨的就是，這已經都是什麽時候了。怎麽還要搞黨爭的這一套。

無論劉鴻有什麽樣的缺點和錯誤，他都是一個合格的邊帥。作為一個文官，能夠在那麽長的時間內，鎮守著山海關，楞是沒有讓清軍前進一步，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。

要知道之前的山海關，兵也就是萬餘人，糧草時常也跟不上。所謂的天下第一關，無非就是個名字。很多人都說過，闖遼東就是上刑場，做遼東經略基本上就是帶著全家上刑場。

劉鴻從遼東總兵做到經略，一步步的把遼東地區經營的如同是銅墻鐵壁一般。無論他有什麽樣的錯，也無論他多麽的教子無方。僅有這一點，他就是為大明建立了不朽的功勳。

這個時候，溫體仁想把劉鴻給整倒，換上自己的人。理想是好的，很豐滿。但是如果換上的這個人沒有什麽本領，把苦心經營的山海關給折騰的散了架怎麽辦。

到那個時候，那就是後悔都來不及了。純粹就是自拆關城。

因此淩雲很著急，他不僅替劉鴻著急，更是替山海關著急。本來清軍對此就已經虎視眈眈了。如果到時候被清軍知道了這個消息。直接就會長驅直入了。

然而著急也沒有用，這本來就是個很糟心的事情。

別說自己遠在西北，就算是身在京城，一個小小的兵部右侍郎，又能夠做的了什麽，溫體仁那可是實打實的內閣首輔，這幾年來一直把持朝政，說一不二的。

在西安城，作惡多端不知悔改的秦王可以在一夜之間離奇的死亡，但是在天子腳下的京城，這樣的做法卻是無法覆制的。溫體仁不是秦王，但是他帶來的傷害要比秦王高的太多了。

這件事情很燒腦，卻又不得不去思考，必須對劉鴻進行營救。救他不僅是救自己的老上司，而是救整個的山海關。

無端更換邊帥是大忌諱，不知道崇禎皇帝是怎麽想的，竟然就這麽輕易的中了這個套子，自拆關城。

淩雲著急之下，就想回京。

旁邊的周晴朗卻勸道：“大哥現在是邊將了，西北招討才是大哥您的職責，皇上沒有旨意宣召，您無旨還京，就是重罪。再說了，您不過是一個正三品的兵部侍郎，在地方上也許能夠算的上是方面大員了。但是在朝廷還是說不上話的。這個時候回去，只能坐實了劉大人的罪名。”

淩雲瞬間就醒悟過來了，他不得不承認，周晴朗說的是對的，這個時候如果回京的話，不僅是救不了劉鴻，很可能還會捎帶著就把自己給搭進去，這是個穩賠的事情。決不能這樣做。

可是如果不這樣的話，還能夠怎麽樣呢。急中生智之後，他告訴周晴朗，讓他親自跑一趟，去一趟南直隸，把這個消息告訴俞慕白，如果俞慕白已經知道了。他有什麽對策，也一並請他務必告知。

這個時候不是鬧情緒的時候，要一心應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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